现在是一滴血，之后可能就是一块肉，一个人。
堕落下去的时候，下坠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，因为欲望的恶兽一经放出，就不可能顺从地归笼。
林瑰蹲下身，将镜子碎片拾起，手指缓缓用力。
“咔吧。”
“咔吧。”
“咔吧。”
轻微的脆响接连不断，单调重复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荡。
少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，面无表情，动作机械且单调，眼神空洞，直愣愣地看着某个点，就再不愿偏开，就像在发呆。
不是赌气地发泄，也不是企图压下欲望的行为转移，就像一个单纯的孩童在独自玩耍，只是玩耍时也想机器在执行任务一样，诡异地僵硬且机械。
将所有玻璃碎片变成指甲盖大小，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排，好像那不是刚刚被他打碎的镜子，而是某种初具雏形的艺术品。
然后随意一扫，将这些大小相仿的玻璃碎片粗暴地扫入垃圾桶。
在冷光灯的白光下，碎片星星点点闪着光，就像一条银色瀑布。
“呼——”重重呼了一口气，少年的神情重新活泛了，揉了揉酸痛的眉眼，结束了一切。
一夜无话。
……
汗水顺着白皙修长的颈项滑下，隐没入深不可测的沟壑中。
苏圆双手撑膝，脸色通红，挂着汗珠，贴身的运动衣打湿，更加贴合身体的线条。
随着粗重的呼吸，胸口起伏间带动两只硕大的白兔轻轻晃动，原本引以为傲的体量现在却成了苏圆的心头之恨。
长那么大有什么用？晃来晃去烦死了！
不是说这玩意儿是男人最爱吗？也没见林瑰多往这里看上几眼啊？
妨碍她打架，还勾不到男人，有什么用啊！
今天的苏圆，依旧保持一颗想上位的心不动摇。
她现在并不是完全的人类形态，狐耳露在外面，耳朵上的白毛也被汗水微微打湿，耳朵微微外翻，露出粉红色的耳朵尖儿。
这是因为剧烈运动产生了太多热量，狐耳作为重要的散热器官，露在外面有助于苏圆快速降温。
至于那六条象征着幻狐身份的尾巴，苏圆其实也想露出来，但运动服没有屁股眼儿，要是贸然把尾巴放出来，裤子可能也要和她挺翘的蜜桃臀说拜拜了。
反观林瑰，脸不红汗不流，抱着胳膊气定神闲地站在不远处。
他穿着件宽大的白色短袖，下身是同样宽松的黑色中裤，头上还歪歪地戴着一顶鸭舌帽。
这样的装扮，更像是那些公园的台阶上踩滑板的街头少年，一阵风一样，又欠又张狂。
“呼呼～休、休息呼……休息一下。”
“你刚刚就一直在休息了。”林瑰吐槽道，“原本已经做好了你体能很差的准备，没想到你的体能会这么差。”
不过是正式下场，和自己打上几个回合，就喘成这样了。
“你、你以为打架不耗体力的吗？要动脑子揣摩下一招是出拳还是伸脚，是先抢中路还是拌下盘，同时还得猛的用力。”苏圆苦着脸，之前她一直是被林瑰当沙包，当成各种肉搏连招的道具人，体验花式摔法，无数次与垫子亲密接触，除了屁股有点疼，心脏跳得有些快，还真就没什么消耗体力的地方。
她需要做的，就只是将林瑰预设的情景和应对招式背下来。
结果真到了要运用的时候，即使林瑰将速度和力量压到与自己同一层次，苏圆也是忙头不忙尾，慌手慌脚，拳头连人家衣角都没沾到，反而因为下盘没放稳而被绊倒了好几次。
“这倒也是。”林瑰难得没有怼回去，认同了苏圆的观点。
他自认不是一个好老师，这一点他在训练之前也很明白的告诉了苏圆。
比起温柔地将对手按在地上的和平招式，他更擅长的是如何快速置人死地，还有挨打时用什么姿势不容易被打死。
这些都是经过无数与死神擦肩而过后获得的，刻在骨子里的能力。
“不过你的战斗天赋倒是挺令人惊讶的，记忆力也不错。”
林瑰打架是实战中打出来的，没有老师，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教，就按照之前训练苏圆逃跑能力的方法，将自己会的、记得的动作要领，在两天内全部向苏圆演示了一遍。
而真正上手，让苏圆实打实地感受实战，却只有第三天。
但苏圆上来后居然也打得有模有样，出拳、顶肘、横踢、直踹，姿势到位，力道狠辣，小拳头挥得虎虎生风，气势上完全没有怯场的意思，目的明确地想将他撂翻在地。
虽然这是不可能的。
但第一次打架，能有这份气势和判断力，已经很不错了。
“嘿嘿，还好啦。”苏圆挠头，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但你不够狡猾。”林瑰说道，“想赢，能偷袭就要偷袭，有什么阴招能使就可以使出来，把对方打到无话可说就行了。这就是为什么赢家才能掌控道德的话语权。”
听完这话，苏圆嘴角抽搐，虽然林瑰很强，实力上限成谜，她基本没见过能在林瑰手下撑过一招的鬼怪：不管那鬼是屠城级别的还是鬼屋级别的，一律平等，一拳升天。但聊起怎么打架，林瑰却是完全没有一个强者该有的自觉，鼓励偷袭、耍阴、还有斩草除根。
——能不废话就别废话，拒绝嘴炮从我做起。
——装逼也得等到对手咽气再说。
“我尽量吧，但感觉还是堂堂正正会比较……”苏圆小声嘟囔着，眼睛却在不自觉地瞟着林瑰斜带着的鸭舌帽，眼珠一骨碌，话题一转，“你就不能把帽子扶正么？看着难受。”
“这个无所谓吧。”漫不经心地说着，但林瑰还是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帽沿。
中计啦！
就在林瑰手扶上帽沿，遮住右眼视线的瞬间，苏圆嘴角翘起。
右手握紧，划出一条锐利的弧线，向林瑰的右脸直击而去，没有丝毫留力，几乎整个人都扑了出去。
苏圆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打算，借着难得的、林瑰右侧视线出现盲区的机会，快速进攻。这可是你说的，要耍点阴的！
就在拳头即将击中目标时，林瑰动了，他托住苏圆的胳膊肘，借着苏圆扑过来的惯性一带，身体微侧。
苏圆本就是孤注一掷的向前，重心不稳，稍微一带，身体就失去了平衡，踉跄着向林瑰右侧的地板飞去。
“挺会学以致用，不过卡视野盲区的时机不到位。”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苏圆的偷袭，林瑰说道，“视线被遮挡的瞬间，我会下意识地警惕，并防范来自盲区的攻击，真正的杀招应该藏在我放下手，盲区即将消失的瞬间。因为那时，大多数人的警惕心会有一瞬间的松懈。”
“这句话等你真的放倒我了再说吧！”
林瑰一怔，声音不是从右侧传来的，而是左后侧。
幻术！
他如何能不知道苏圆做了什么，用幻术捏造了一个幻象，让他误以为苏圆是想从视野盲区偷袭。
在他注意力被吸引至右边时，悄悄绕至后方，发起背刺。
【破妄】
灵力波动乍现，汇集于林瑰的双目，让墨色的眼眸染上一层晶蓝，这是破除幻术的最简单方法，将弥漫在视野周围的幻术强行击破。
快速转头，看向左侧、后方。
空无一人。
此时的苏圆，终于是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狡猾笑容。
从始至终她就没有变过位置！
苏圆一开始根本就没有使用幻术，在林瑰躲开自己第一次攻击后，她才想到要使用幻术。
但林瑰的五感很敏锐，如果一次性影响太多，只会让林瑰轻易地发现破绽。
因此苏圆只创造了一个声音的幻象，让林瑰误以为自己已经利用幻术绕到他身后。
这才叫真正的卡视野！
苏圆已经调整好状态，再次A了上去。
只要真的打中了，胜利就属于她！
此时的苏圆已经是有些打架上头了，目标明确地想要给林瑰一个大逼兜。
纤秀的粉拳带着劲风，再次向林瑰冲去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，林瑰半个身子已经转向左侧。
除非他作弊，现在他的速度绝对快不过自己。
胜券在握！
苏圆这么想着，就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消失了。
林瑰身子一矮，轻轻巧巧地猫腰躲过苏圆的拳头，然后托住了苏圆仍在前冲的手臂，手肘顶住她的肋下。
这姿势、这力道……
草，好熟悉。
然后苏圆就被一个标准的过肩摔砸在垫子上。
“挺能啊。”林瑰笑道，对苏圆的小聪明还是有些意外的，“打架还知道要带脑子。”
“我怀疑你在嘲讽我。”
“没有，我在夸你。”
林瑰笑着，他确实挺高兴的，苏圆的领悟能力有些出乎他的预料，差点就着了道。
苏圆被林瑰拧住胳膊，摁在地上，有些艰难地侧头，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。
少年总喜欢板着脸，脸上少有笑容，也没有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该有的少年气，虽然很漂亮，但总少了些生气和活力，就像一个披着年轻皮囊的古板老人家。
所以她不知道，少年笑起来的模样，真的能把人迷得挪不开眼。
美好、纯粹、不带一点世俗气儿，就像一个画家笔下的美人。
虽然这只是表象，真实的林瑰是个能一拳轰爆鬼头，站在一地血糊糊的豆腐脑中，还面不改色的问她今晚想吃点啥的危险人物。
就像一朵在尸山血海中开出的彼岸花，艳红的鲜血与漆黑的死亡会让它无比娇艳，不可方物。
让人忍不住想要撕下这样和蔼的假面，将这份美丽完完全全的独占掉呢～
苏圆，想要搞事情了。
此时林瑰仍保持着反剪着苏圆的胳膊的姿势，迫使她趴在地上不能动弹，他刚想松开苏圆，就感觉压在底下的人开始用力挣扎。
“咔吧。”
“疼疼疼疼！”
他感觉自己在下意识地使劲，将苏圆反剪的胳膊拧脱臼了。
糟糕！
就像被火点着了般，林瑰缩手，立刻放开了苏圆，心里是一阵宛如洪水般的慌张和自责。
担心的事情之一还是发生了。
将力气压到不伤害苏圆的程度，与她对练，控制住她的行为，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比杀死一只屠城级别的鬼王还难。
虽然已经很注意了，但没想到力量失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还是在训练对末尾。
“你的手……”林瑰正说着，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趴在那里喊疼的苏圆……狐耳形状有些奇怪，影子有些模糊，看上去很违和。
面前的光影，也有中在波动的感觉。
蓝色光华闪现，瞬间破除了苏圆的幻境。
此时苏圆已经翻了个身，面朝林瑰，向他扑来。
林瑰伸手去挡，却在触碰到对方凝滑如脂的温软肌肤时，力气像戳破的气球里的空气一般，“咻”的消失了。
害怕伤到狐狸，他用的力气本来就不大，还在毫不征兆的情况下消失了，就更是提防不住。
林瑰，被摁倒在地。
苏圆，也没想到自己能成功。
两人怔怔地望着对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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